1613年,明王朝,26岁的徐霞客开始了真正离乡背井游历山河,他背着行囊寻访名山大川,历尽艰辛,时达30余年,足迹遍及16个省,终写成千古奇书《徐霞客游记》。在1637年正月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外出游历已有20余年的徐霞客来到了萍乡,登上武功山此时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壮丽的山水,审美疲劳肯定是有的,般的风景已经无法激发他的赞叹。但是,面对武功山的奇峰绝景,徐霞客却忍不住写下了一段精彩的记叙文字,并收入他的游记中。他在文中不禁发出感叹“薄海内外,无如赣之武功山。登武功山,江南无山,观止矣!”同时还留下一首诗,几百年过去,读罢仍令人顿生神往之思:千峰嵯峨碧玉簪,五岭堪比武功山。观日景如金在冶,游人履步彩云间。
徐霞客应该也会这么帅吧!
徐霞客何许人也?徐霞客名弘祖,他的高祖父徐经与民间传说里家喻户晓的那个唐伯虎是莫逆之交。明朝弘治己末年(1499),徐经和唐寅赴京参加会试。史载:“六如(唐伯虎号六如居士)文誉籍甚,公卿造请者阗咽于巷。徐有优童数人,从六如日驰骋于都市中,都人瞩目者已众矣。”会试结束后,户部官吏弹劾主考程敏政泄题给徐、唐,明孝宗敕令锦衣卫严查,结果查明泄题纯属子虚乌有,但这一场风波也终结了两个年青人的仕途。

徐霞客正是出生于这样的大富豪家中徐家虽然几代以来在科举上基本颗粒无收,但在经营家族产业上却不乏商业天才徐霞客曾祖父徐洽在分家时分得田产12597亩,其豪富可见一斑,到了徐霞客父亲徐有勉一代,再次振兴家业,富比陶朱邓通。徐有勉绝意宦途,往来苏杭,优游山水,耽于园亭水木、湖光山色、甘泉新茗,他曾对朋友说:“次子弘祖眉宇之间有烟霞之气,读书好客看来可以继承我的志趣。徐霞客后来果然无意功名,而以“万里遐征”为毕生事业,走遍祖国名山大川,下260多万字的游记(散佚200万字,余下60余万字),成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徐霞客的一生之所以能够用三十多年的时间来旅游,一是家里实在是太过富有,根本不需要为田舍鸡黍操半分心,有海量的财富可供其支付旅游费用二是受父辈影响,生性散淡,不汲汲于功名,不求显贵;三是从小博览群书,少年时期就立下了大丈夫当朝游沧海而暮宿苍梧”的宏大志愿,没有沾染到一般富家子弟跋扈骄横、奢侈挥霍的习性,与那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浪荡富家公子的冶游生活绝缘,把全副心力都用到了感悟大千、吟赏烟霞上。

明崇祯九年九月(1636),49岁的徐霞客从家乡江阴出发,在江西境内游历了两个半月,从玉山开始到武功山结束,横赞江西中部,其中在武功山境内畅游了十天,即崇祯十年(1637)正月初一到初在武功山的十天,徐霞客写下了6900多字的游记由其后人收录在《徐露客游记·江右游记》中,其中对行走路线、地理特征风人情、佛幸道观、天象气候、山溪飞瀑、奇岩怪石、茂林修竹人文掌的描绘巨靡遗,可谓心血之作,也为后人了解三百多年前的武功山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武功山之旅,徐霞客带了一个名为静闻的贴身随从和一个姓顾的人,还雇了三个挑夫运送行李。当时并没有导游图之类的指南书,徐霞客还带了罗盘和地理志书来确定行走的方向。同样的,古代的旅游餐饮业也不发达,于是徐霞客发明了一种自制的“餐包”,把米饭、干菜放在胡饼(即馕饼)上卷好用油纸裹紧,以便找不到餐饮点时食用经过多年的登山实践,徐霞客还发明了一种可以移动木齿的专用登山木屐,登山的时候把木齿移到脚跟位置,可以避免向后仰翻,下山的时候,把木齿移到脚掌位置,可以避免朝前栽倒,这次登临武功山,自然也少不了这种登山利器。徐霞客当时也没有雇佣骡马车轿等代步工具,而是纯粹的徒步旅行,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可以说是最早用脚步丈量风景沉醉山川的宗师级驴友。

徐霞客在武功山境内的活动轨迹如下:永新县禾山一安福集云岩一白法庵金顶一九龙山莲花县界头岭,十日武功山游之后,徐霞客就离开了江西,所以武功山是徐霞客江西游的最后一站。从徐霞客的游记可以看出,他登临武功山的心情是颇为急切的,在禾山寺借住的时候,寺庙里的僧人挽留他探寻寺庙周遭罗汉洞、五老峰的胜景,但他自述“余急于武功”,匆匆告别,用两天时间疾走一百二十多里地,于初三日来到了武功山。登顶后,徐霞客详述了当时的地理方位:“由东南者,自观音崖下至江口,达安福由东北者,二里出雷打石,又一里即为萍乡界,下至山口达萍乡由西北者,自九龙抵县;由西南者,自九龙下钱山,抵茶陵州,为四境云。”

在游记中,徐霞客用拟人、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写到了武功山峰林之奇险,如“崖崭柱、上刺层霄、下插九地”“搏空溃壑”“上则亏蔽天日,下则奔坠峭削”“如门如阙、如幛如楼、直坠壑底”“峰若侧耳耦语然”“崖石飞突,如蹲狮奋虎”“南面犹突而已,北则极悬崖回之奇”,并发出了“不几谓武功无奇胜哉!”的感叹徐霞客在武功山观景,最大的困扰不是冬季的严寒,而是山顶天象奇特悠忽万变,武功烟云情态万般,时常“浓雾复霾”“弥漫如故”,阻碍了他的行程,使得他不得不在金顶茅庵住了一夜,才见到武功绝顶的无限风光,他用典雅豪放的文笔描绘了武功山云雾的灵动飞扬之态“云气浓勃奔驰而来”“雾影倏开倏合“雾复倏开,若先之笼,故为掩袖之避,而后之开,又巧为献笑之迎者”一武功山气候之变幻莫测,可谓古今一同。
徐霞客在登顶的过程中,还见到了一种奇特的景观:“时见崖上白幌如拖瀑布,怪无飞动之势,细玩欣赏之,俱僵冻成冰也”—这正是武功山冬季的“冰瀑”奇观。在游览中,徐霞客一行的食宿是个大问题,但都获得了沿途寺庙、道观、民家的热情接待,虽然遇到了“欲投托宿,各以新岁宴客辞”的情况,但总有热心人伸出援手,“中一少年见余宿处,亲从各家为觅所栖”,还受到了一户山下人家“割牲设醴,必欲再留一日”的盛情款待,这些都在其游记中有翔实的记载,所以徐霞客在武功山不仅仅是进行了地理考察和风景考察,也顺带考察了山区境内的宗教和民俗。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流传甚广的那首《游武功山》(千峰嵯峨碧玉簪,五岭堪比武功山。观日景如金在冶,游人履步彩云间),并没有出现在他所写的游记中,或许这是他在饱览武功山绝景后诗兴大发口占一绝,被山顶茅庵的道士听去而流传下来,或许收录在他其他的文稿中,或许是后人伪托之作,时至今日也无法考证了。

十日征程,六千宏文,因为徐霞客的游玩叹赏,武功山的人文史增添了厚重的一页。